未竟之藍

香水是有賞味期限的，無論取了多動人的名字，都敵不過時間殘酷的考驗。

「一生之水」有著最簡潔的線條，為我的初戀帶來一點點香甜的氛圍，卻仍無法帶來永恆。

喜歡上香水的味道，在一個很偶然的機緣，百貨公司專櫃小姐隨手遞給我的一張香水試紙，讓我就此如癡如醉。我將試紙夾在記事本裡，翻閱時的一陣飄香，總使我心情愉悅。

後來認識初戀的人，閒聊時談到那一款我深深為之吸引的香水，只是單純地想與他分享我喜愛的事物，不料到他卻放在心上了，下一回見面，他在車上不經意拿出禮物，讓我為之震驚。

對方很細心，除了一罐50ml的香水，還有一罐5ml的小香精，因為他說，這樣隨身攜帶比較方便。

認識他時，他已經有了交往七年半的女友，我努力過拉開與他之間的距離，不想陷入這場泥沼，只是少女情懷總是詩的心，依舊深深被牽引著。我很清楚自己的角色，什麼時間不該與他聯絡，我便守在原地，即使內心疼痛難當，但那樣的等待，我只能全盤心甘情願接受，靜靜的等他翩然歸來。

這場愛戀，聚少離多，加上身份定位的問題，難過的時間恐怕遠遠過於歡笑的時刻，每一回也只能用與他相處時的分分秒秒，去抵擋事後需要一個人獨自面對的孤獨與寂寞，而我卻還是十分珍惜與他相聚的短暫時候，雖然他真正的愛，從不在我身上。

如張愛玲所言：「遇見你，我變得很低很低，一直低到塵埃裡去，但我的心是歡喜的，並且在那裡開出一朵花來。」

那個送我一生之水的人，後來身上偶爾也擦香水，他靠近我時，有一股專屬他的味道傳來，雖然知道眼前這個浪子永遠不會屬於我，可是他在我身邊時，我總是有一種安定感，無論他帶領我做什麼，要去什麼地方，我總是覺得很安心。防衛心強的我，鮮少對人這麼放心。

我愛上一個最不該愛的人，卻好傻好天真的甘之如飴。

抽屜裡還放著那一大一小的一生之水，只是當時的人早已遠去，我還找不到一個適當的位置，將他在我心裡緩緩放著，記憶不時在腦海裡翻攪，獨自舔舐付出後卻被迫放手的傷口，那樣的錐心之痛，仍不時輕輕跳動，不知是在提醒我愛錯了人，還是告誡我，該快快走出來。

後來其實我甚少將香精帶在身上，事隔六年餘，香水還剩下一大半，只有在思念他的深夜象徵似的噴灑，像賣火柴的小女孩一樣，女孩用一點點苗光去鋪陳自己的美麗想像，我則用熟悉的味道，去回憶曾經的甜蜜。

透明的瓶身，很明顯看出內容物已經變色，與朋友談起變質的香水，朋友故意任性地開玩笑：「不是說一生嗎？」我苦笑著，也許，那一段感情，我從來就沒有妄想過可以一生。

張愛玲有句話說得也好：「回憶永遠是惆悵的。愉快的使人覺得，可惜已經完了；不愉快的，想起來還是傷心。」

初戀一向難忘，只是如今回想起來，多少帶了些酸澀。